九月，有朋友从嘉兴带来了南湖菱。这种无角的、青青的、爽口的水果，勾起了我心底深藏的青涩回忆。

    我的十六岁至十八岁就是在南湖边度过的。每到这个季节，就是我们大啖南湖菱的日子。那时我们女生因为饭量小，粮票用不完，除了接济几个大胃的男生外，就会用粮票到菜场换水果吃。菱角上市了，我们寝室会一网兜一网兜地往回拎，大家围着个大脸盆，吃得不亦乐乎，全然没有斯文可言。菱角的水或汁液如果滴到衣服上或擦到毛巾上，就乌乌的，怎么也洗不掉。我们就把刚学的那点有机化学知识用上了，从实验室里拿了各样的试剂来尝试，最后大概发现草酸最好用，也算是学以致用吧，至此吃菱就更肆无忌惮了。

    如果要给青春找一个象征物的话，这种水生植物再合适不过了。青青的皮，咬一口脆生生的，微微的甜里又带一点点的涩味。这朴素的外表和纯洁的内容就是青春的特质。它没角，因而比别处的菱更温柔，就像嘉兴这座城市的脾性。嘉兴人说话很柔软，比杭与湖软得多，更接近姑苏的吴侬软语。我对这座城市的一切都有着无限的眷恋。我们嘉卫位于勤俭路，一条狭长的小路上，它笔直、安静，路的一头是一家电影院，另一头是蠡园——范蠡和西施泛舟的地方，在这条洁净的林荫小道上，我不知走过多少遍，怀揣着多少少女的心事，来来回回，叶儿纷飞。路边有烤红薯的香味，臭豆腐的臭味，还有很多羊肉面小店的味道，现在，又一次在我的记忆里生动地弥散开来。

    我想念我们的学校。两年前的冬天我曾旧地重游过一次，学校已经搬迁新区成为嘉兴学院医学院了。旧址现在变成了一所高复学校，破败不堪。我也想念这座城市。我去了蠡园，那儿已经荒废，寒冷萧索，几乎没有游人了。南湖倒是越来越新，多了很多花哨的装饰。街道拓宽了，高楼多了，但粽叶的清香依旧，城市那种温柔的感觉依旧。我依然能寻觅到我记忆中的影子，寻觅到属于那个青葱年代的气息。我常常做梦梦到那里，那些街道，那个校园，梦到我还在为考试担心，梦到高低铺爬上爬下的室友，梦到我们常去温书的小水塘边。在梦里，我永远都停留在那儿，永远有功课有同学，永远只是那个傻傻微笑懵懂做梦的丫头。醒来，那抹微笑还残存嘴角，心里却空落落地升起前世今生之感。

还是再剥开一瓣南湖菱吧——那细细嚼着的，不是别的，依稀竟是我整个的青春啊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陆 英